周圍的八隻祭品貓安好的躺在盆中,脖子上的細管又開始緩慢的滲出血滴來。

 

袁方兵盯著那隻黑貓,那隻黑貓也瞪著他。「應報者,處刑結束,您也該回去了。」他朝著我的方向偏了偏頭。

 

我看著自己身下,微微發光的藍色法陣。

 

那一人一貓就這樣互瞪著走到我旁邊。

 

我好像聽見,屋外有騷動聲,好像有人用大聲公喊著什麼。

 

「……開門……不然……」

 

屋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楚,就像有人把耳罩從我耳邊緩慢拿下來了一樣。

 

那是警車的聲音,還有應該是警察的人在喊著「有搜索令請立刻開門」之類的話。

 

互瞪。

 

警察好像要撞門衝進來了耶。

 

互瞪。

 

我好像聽到撞門的聲音。

 

互瞪。

 

碰!碰!撞門聲。

 

「人家不要回去喔。」黑貓用尾巴敲打了我腳邊的藍色法陣,像是玻璃一樣,藍色光圈碎了一角,其他線條開始崩裂消失,一眨眼的瞬間再也沒有什麼藍色法陣,我就只是坐在普通木屋的木頭地板上。

 

袁方兵腳下的藍色光芒也消失了。

 

「處刑還沒結束喔,呵呵。」

 

碰!門被撞開了。

 

「丈風,隱!」

 

「手舉起來,通通不准動!」

 

+++

 

門被撞開以後,我看到好幾支手電筒的光束掃射進來,為室內帶來一些光亮。接連幾個警察先用槍指向房間內各個方向,然後才神情嚴肅的衝了進來。我第一次看到警察攻堅,沒想到攻堅真的這麼有魄力,警察的槍指到我們方向的時候,我還不自主的把雙手舉高做投降姿勢,然後被惡鬼巴頭趴到地上。

 

警察像是沒看到我們一樣(袁方兵踩住我的屁股:『別吭聲,他們現在看不到我們。』),小心的貼著牆繞過屏風走到房間中央,看到房間裡除了面朝下貼在地上,生死未卜的年輕人外,沒有其它人後,就拿起無線電向外回報:「Clear。」

 

接著是一個看起來很像帶頭的長官,穿著防彈衣,沒戴頭盔的進來。他環顧四周,朝著後面跟進來的人低聲吼:「你不是報案說綁架?人質呢?歹徒呢?」

 

我抬眼(因為我被踩在地上)驚訝的望向後面跟進來的那個人—雜貨店老闆。

 

現在的他跟雜貨店那時完全不一樣,臉上掛著十分焦急的表情:「是綁架啊!綁匪就是倒在地上那個年輕人,就算只是背面,我也不會認錯,他化成灰我都認得!」

 

長官翻了一個白眼,雙手抱胸:「好,有綁匪。人質呢?」

 

「你沒看到這些可憐的貓咪嗎?」徐木愷用很瓊瑤式的擺手跑步法,小跑步到最近的盆貓旁邊,再用舞台劇誇張表演法,用顫抖的手把盆貓抱起來。「太殘忍了,真是太殘忍了!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妳!蘋果!」

 

徐木愷將貓輕輕的捧在手上,顫抖得就像狂風中的落葉一般,搭配上那頭白得發銀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更有滄桑感。他將貓捧到長官面前,讓長官看看貓被如何殘忍對待。

 

長官原本想要因為謊報加上徐木愷的誇張表現開口要罵些什麼,在看到昏迷的盆貓脖子上插著放血的導管,嘴上還被細鐵絲縫起來後,好像就把原本的話吞回去了。他思考了幾秒鐘,神情變得嚴肅,拿起無線電向另一端下令:「聯絡最近的獸醫院,讓能出勤的獸醫先過來止血急救,還有帶些裝備過來,待會帶這……八隻貓過去。」

 

「報告長官,這個人好像是只昏過去而已,呼吸還有脈搏、心跳等生命跡象都很穩定。」先進來的員警剛剛伸手探了一下年輕人。

 

那個長官看著地上的年輕人,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。「帶他上警車,待會回警局。」

 

員警一愣:「不叫救護車?」

 

「他又沒受傷,只是昏過去,搞不好只是睡著而已。」長官瞥了年輕人一眼。「能把小動物活活弄成這樣……應該也是蠻累的。」

 

「長官,可是規定……」

 

「規定說,有立即生命危險者,嚴加戒備後送醫。他哪裡有立即生命危險?」

 

「這,沒、沒有……」

 

「那就不要浪費救護車的人力、油錢和時間了。」長官拿起手電筒又看了看四周,注意到了年輕人身邊的骸骨。「欸,有骨頭。叫鑑識的來。」

 

警察辦案好帥喔……我好像親眼在看CSI……

 

唉唷!

 

惡鬼朝我屁股踹了一下:『看那麼入迷幹嘛?起來,這裡沒我們的事了,走。』

 

被惡鬼拖走前,我好像看到徐木愷朝我們的方向眨了眨眼,又回去繼續哭他的,呃,蘋果。

 

我們遠離了那間木屋,到了主要道路上後,袁方兵才結束「丈風」。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,我們走出來正好看到夕陽的餘暉。

 

我不自覺的鬆了口氣。總感覺,今天接下來就不會再有災難。事情,似乎已經落幕。

 

是說,平常也很少碰到這麼奇怪的事。雖然我到現在還是很多事情不明白。

 

袁方兵招了一台計程車,載我們回到市區。在車上,他和黑貓大眼瞪小眼,看起來有些敵意,卻大部分像是苦惱,看起來煞是好笑。黑貓已經完全變回普通貓的樣子,坐在我的外套口袋裡,不會說人話,只會咪咪叫,但瞪袁方兵倒是挺起勁的。

 

惡鬼沒讓我直接回家,而是帶我回到雜貨店。雜貨店的鐵門已經拉下,他不曉得從旁邊的哪個花盆的盆邊拿到備份鑰匙,自行開了雜貨店的小門,把我踹進去以後,自己也進了雜貨店。

 

「BOSS,我屁股很痛。」我皺著眉,撫了撫多災多難的屁股。今天不知道跌坐了幾次,屁股都快摔爛了,還被又踩又踹的。

 

「杵在那跟柱子一樣,不用踹的要怎麼叫你進來。」袁方兵氣勢凌人的抱著胸瞪我。

 

你可以用講的。

 

我不敢吐槽他,只能默默的扁起嘴。「咕咕。」

 

「餓了的話,雜貨店裡面有的東西隨便拿,廚房也自己用。吃飽就要幹活了。」他走到徐木愷常坐的櫃台邊。

 

我看著他好像很忙碌的開開關關,忍不住開口問:「BOSS,那些貓……」

 

「放心吧,每一隻都不會有事的。」他把身體探進櫃台下的黑暗角落,好像在翻找些什麼。「徐木愷早在我們上去之前就連絡好認識的獸醫,再加上應報的逆術,頂多就是貧血,受點驚嚇而已。」

 

「那他們嘴上的鐵線……」

 

「那個啊,是不能磨滅的傷害。不過傷口會好,留些疤就是了。」袁方兵從櫃檯下推出一個滑輪收納箱。

 

我感到忿忿不平:「就算身體上的傷口會好,心理上的傷口要怎麼辦?那個人這樣對待這些幼小的動物,難道不該遭受報應嗎?」

 

袁方兵抬起頭,用奇怪的眼神看我。「你不是已經親眼見證應報的過程了?」

 

「蛤?」扭來扭去然後昏倒就叫應報,這處罰也太輕了吧!

 

「不然你以為所謂的『報應』是什麼?」袁方兵把箱子抬到桌子上,斜倚著。

 

我頓時有點啞口無言。「……至少,也該讓他受點傷,嘴巴也縫起來之類的……」

 

袁方兵冷笑了一聲。

 

我疑惑的望向他。

 

「你啊,還真是單純。看得到的報應才叫做報應,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報應存在啦!」袁方兵嘴角揚起一抹很淺很淡,卻很黑的笑。「那個人的靈魂已經被應報者撕裂了,而且應報者還是撕裂他屬於『快樂』的那部分靈魂。從此以後,他將不會再有快樂的感覺存在。再加上靈魂撕裂的副作用,嘖嘖……」

 

「會怎樣?」

 

「不怎樣,瘋掉而已。」袁方兵用手在腦袋旁邊轉啊轉。「他從此會沉溺在他自己建構出來的恐怖世界裡,只要他能做出、或是幻想出多變態噁心可怕的情節,對他來說,都會活生生在他眼前出現。吶,你覺得這懲罰比讓他受點傷或者把他嘴縫起來來得輕嗎?」

 

我沉默了。這的確是名符其實,一點都不過火,也不過輕的「報應」。自己做的,終將回到自己身上,其實報應不是外來加諸,而是自作自受。那名年輕人既然可以冷血的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,他所構築的恐怖世界,我絕對不想知道,更不想去體會。

 

袁方兵又笑了起來,眼睛發光,感覺好像又在算計人了,令人毛骨悚然。他從整理箱裡面拿出兩台筆電、一堆文件,還有,一堆發票……

 

我伸長脖子直了眼,感到有點口乾舌燥。「BOSS,這是……」

 

袁方兵用極其燦爛的笑容看著我:「工作啊,今天結帳,你沒忘記吧?曠職的?」

 

……瞠目結舌。老大,我今天又被打暈又被綁架,累了一整天沒吃到多少東西,您不是說幫我請了假,為什麼現在卻突然說要工作?!

 

袁方兵打開筆電,迅速熟練的點開Excel,開啟舊檔。「我記得今天大概下午的時候,好像有人一口氣跟我打包票,說今天一定會把應付帳款全部整理好,明天上班前會完整正確的交到我面前的,不知道是誰齁?」

 

他斜眼看著我。

 

……你這惡鬼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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