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沐水×二三樹

※溫馨提醒：您現在收看的是《愛上哥們續寫　之　哲瑞篇》無誤，請安心服用。

+++

　　他拎著一只黑色的行李袋，頂著小平頭，望著天空。

　　他希望不再是只能望著天空了。

　　眼前的沉重鐵門設有多道門鎖，打開時發出了厚重的金屬敲擊聲。打開了門，那人讓出一條道路，讓他走出去。「不見。」

　　「不見。」他閉上眼，平靜的回答。

　　老實說，他本來並不想要申請假釋的，即使就這麼服完全部刑期，他還是不能原諒自己。因為找不到屍體，也沒有證據，光憑著他的自白，檢察官也無法起訴，最後只因為對於杜光柱的殺人未遂案件，被判了四年的徒刑。或許他是逃避吧，即使已經面對法律的制裁了，他還是無法面對來自自己良心的譴責，也無法面對那些人。

　　你的良心覺醒得太晚了。他慘澹的笑著，毫不留情的嘲笑著自己，如同過往兩年多以來的每一天。

　　走出監獄，牆外有個人抱著胸倚在台普通的轎車外，已經在等他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沉默在空氣中流動，兩人之間甚至沒有目光交流。

　　等人的那方自顧自地打開駕駛座的門，上車。

　　他反手提著自己輕便的行李，站得挺直，看著那人上車，眼神卻是惶恐的。在獄中的這幾年，他變得沉穩內斂，這麼多年的時間讓他自省，也讓他的心境有所改變。現在的他，不愛逞兇鬥狠，也不喜爭權奪利，但那不代表他已經從雄獅變家貓，在獄中身為「大哥」該主持的正義，他仍盡全力去做了。

　　只是眼前的這個人，讓他不得不，低頭。

　　車裡那人等得不耐煩了，搖下車窗，清冷的聲音飄出車外。「上車。」

　　他轉頭，望向那雙似乎沒有情緒的眼睛。

　　他甚至不太知道自己是如何邁步走上前，打開後座的車門，正要探身坐進的時候，前座的人卻橫過前座，開了副駕駛座的門。「坐前面。」

　　他愣了一下，有許多想法情緒在心裡糾結著。前面那個位置，代表著信任，代表著平等，而他萬萬不敢再認為自己是能與這人平起平坐的。

　　「我不是來當你的司機的，過來坐前座。」見他遲疑不動，衛青陽把手搭在方向盤上，直視前方，平淡的開口。

　　……好吧，或許，他就只是逃避衛青陽身邊的那個位置，他無臉面對衛青陽。

　　吳翰昇還是乖乖的坐到了前座，行李袋也跟著拘謹的抱在了大腿上，坐的姿勢相當端正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當兵或是上課。

　　車子開動，車窗外秀麗的風景呼嘯而過，兩人卻都沒有那個心情欣賞。

　　好一會兒，吳翰昇終於還是說出那句話。「青陽，對不起。……我……我只是想跟你說對不起，沒有要你原諒我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他是真心的。即使過了這麼久，他擊殺衛氏夫妻的情景仍歷歷在目，每一天，每個夜晚都在他的腦海裡回放，譴責他，斥責他。自己當初為何那麼血氣方剛，竟然為了不該做的事，狠下殺手對付兩個自小便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長輩。那段日子，竟像是入了魔一般，讓他即使現在想起來，都不免為自己的癲狂嚇出一身冷汗。
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。」像是喃喃自語一般，吳翰昇又說了一次。

　　「……你不用再跟我說對不起。」衛青陽直視前方開車。「你已經知道自己錯了。」

　　吳翰昇遲疑的轉頭看向他。

　　「我這輩子還是不會原諒你。」不給他任何誤會的機會，衛青陽語氣相當的冷淡。「但，我也不打算繼續恨你或是報復你什麼的，你已經受到懲罰。我想，我的父母就算在另一個世界，也希望我能寬心快樂的活過這一輩子，報復你什麼的，反而是懲罰我自己了。」

　　吳翰昇苦笑了一下，這是最不好，但也或許是最好的結局。「……嗯，我知道了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，不要再一看到我就跟我道歉，那只會讓我一直想到傷心的事情。以後你該做些什麼，該怎麼做，就怎麼做。」停下來等紅綠燈，衛青陽拉開副駕駛座前的抽屜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，遞給吳翰昇。「這個，你看看。」

　　吳翰昇聽話的抽出了紙袋內的文件，前後看了一下，接著便困惑的認真再看了幾次，才開口道：「確定是天叔做的嗎？天叔……怎麼會做這種事？」

　　「我也不知道。」望向遠方，衛青陽眼裡的情緒很複雜。「總之，現在這個情況，要請你幫忙。」

　　看完資料的吳翰昇腦子裡有眾多的疑問，他沉默了一下，稍微釐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，思考著。「我不知道我能幫上什麼。」

　　「不願意？」

　　「不是，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，只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。」再翻看了一下資料，吳翰昇臉上也浮現了複雜的神情。「這種事，我們幫內也幾乎沒做過，天叔怎麼會……」

　　「天叔不想讓別人知道，他的手下也只是聽命行事，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出手。我問過他，他也不願意告訴我，說要自己處理。只是我收到線報，事情可能沒有天叔想的那麼簡單。」踩下油門，衛青陽砸了砸舌，劍眉微蹙。「我出手可能不方便，現在你剛出來，身上沒什麼風波，最適合埋伏在天叔身邊。」

　　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　　「對。」衛青陽終於正視他。「天叔就麻煩你了。這次，不要再讓我們失望。」

　　吳翰昇再度拿起資料，陽光透過紙面，讓紙面上噴墨印製的照片更加鮮明，色彩照映在他臉上，映出他複雜的表情。

+++

　　楚哲瑞展開「同居」生活的第一天早晨，是被美好的食物香味喚醒的。

　　自己一個男人獨居了太久，再加上整天與動物為伍，家裡只要不臭就已經萬幸，幾乎跟「香味」這個字扯不上邊。當他被洋蔥炒培根的香氣喚醒時，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，伴著打蛋咚咚咚的明確穩定節奏，棉被一矇就要繼續睡。

　　直到他驚覺門板似乎已經被敲了很多次了。

　　「醒了，我醒了，等一下就出去。」慌亂的跳下床，楚哲瑞一邊手忙腳亂的穿衣服，目光飄過床邊的鬧鐘，數位式的數字呈現出10：48，距離醫院開門的時間竟然只剩下12分鐘，而他還沒帶狗兒們去例行的晨間散步，還沒餵醫院內的動物們吃飯，還沒整理醫院內該用的醫療用品，甚至才剛開始要刷牙。

　　前兩天的生活真是太緊張刺激了，「導致」他昨夜一夜好眠，早上甚至脫離生理時鐘的控制，爽爽的睡了個回籠覺。

　　當他穿戴整齊，打開房門時，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屋裡都不一樣了。

　　散亂的雜誌書籍都已經被整齊的擺好，窗台桌面都被擦拭過了，塵封已久的鋼琴鏡面反射出迷人的光亮，甚至連長年放下的百葉窗都被拉起，溫暖的陽光終於有機會照亮這個家的空曠……真的很空曠。

　　楚哲瑞看著被整理完的屋子，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家裡遭小偷了。只是這個小偷不是翻箱倒櫃拿走值錢的東西，而是把家裡的東西都搬走了。他一直以為自己家裡東西很多，而家裡空間太小，才會讓家裡總是堆著一堆東西。原來經過收拾後，他家的地面有這麼大阿……

　　「醒了？來吃早餐。」陸南方從廚房裡走出來，繫著不知道為何很眼熟的圍裙，正往上面擦著手，不織布的材質上印出幾塊水痕。經過梳洗整理後的她，又恢復當年在學校裡的清純校花模樣，過肩的長直髮梳攏成馬尾，穿著他買給她的衣服，伴著灑落在她身上點點的金色陽光，看起來竟有點像精靈一般，不太真實。

　　昨天事出緊急，也不知道她喜歡怎樣的款式，所以請亞諾幫她挑選的都是比較寬鬆休閒的衣服，例如長罩衫、毛衣、長裙之類的，也不曉得她喜不喜歡……還是再找個藉口，帶她去逛街買衣服好了？對女生來說，三套衣服應該不夠穿吧？聽說女生都喜歡逛街，帶她去逛逛，是不是能再看到她開心的笑呢……

　　「在想什麼？」陸南方伸手在傻笑的楚哲瑞眼前揮呀揮，終於喚回了失神的呆獸醫。「你冰箱裡幾乎沒有食材了，我早上隨便買了點，只是我身上錢不多，沒辦法買得很豐盛，你將就點吃吧。」

　　「啊，我，我不挑食，我都吃，沒關係的。」楚哲瑞搔了搔頭，同手同腳的拉了椅子坐下，開始用餐。是說，他也幾乎都忘了自己家裡還有這一套餐桌餐椅，平常就拿來堆放雜物，吃飯多在獸醫院裡解決了。

　　陸南方解下了圍裙，整理好掛在一旁的椅背上，也開始吃飯。「你的廚房都是灰塵，我清過了。瓦斯雖然還有，但瓦斯桶上標示的檢驗日期已經過了很久，還是重新叫一桶會比較好。你的雜物我先分類收起來了，待會再跟你說放在哪裡，還有……」

　　「那個，陸小姐。」楚哲瑞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，小心的微笑，斟酌著自己的用詞。「謝謝妳幫我做的這一些，我很高興，我一個人真的……沒時間，也不太會打理家裡。」

　　陸南方定定的看著他，楚哲瑞被那雙清靈的大眼一看，又不知道該如何措辭，才能完整又不被誤會的表達自己的意思。「只是，那個，我希望妳把這裡當自己家，不要覺得自己欠我或……呃，妳知道我沒有惡意，我……」

　　然後他看見她嫣然一笑。

　　「哦，不用擔心。」陸南方往他盤子裡再多夾了兩塊培根。「很謝謝你為我著想，一直小心著不傷我自尊心，不想讓我覺得你在施捨我。」

　　楚哲瑞心裡一動。